陈修歌,女,年生,张炜工作室学员。小说作品见于《青春》《青年文学》《大家》《西部》《山东文学》等刊物,诗歌作品见于《草堂》《星星》等刊物。
我靠幻想和谎言为生。一直以来,那些苦心孤诣编织起来的故事并没有让我丰衣足食,如果单靠它们,我早就饿死了。大概,我指的是精神上的生存。如果有一天,那些五彩斑斓的羽毛不再在我的头顶飘来飘去,或者我停止了去捕捉它们,那么我和一具行尸走肉无异。是的,我热爱创造,我交出的故事全部关乎一个宏大的主题——“爱情”。阴差阳错的、千难万险的、百转千回的……自己差点被感动了。你可能会说:“连作者也认为那不过是一个个谎言,却仍然写出来欺骗读者,实在太不负责任了。”朋友,没有哪条法律规定,作者必须讲事实,况且,人们干的好多事儿可比这离奇多了。现在,我必须睡觉,必须做梦,以便继续我的幻想和谎言。
每天早上,城市就是这样,陡然之间,因为鸟鸣和轮胎擦地而有了声音,因为树顶照过来的阳光而显现出每一条街道、每一幢闪闪发光的大楼、每一张行色匆匆的面孔。很快,更多的汽车在马路中间游动——顺着规定的泳道,采用相同的泳姿。它们时不时发出呐喊,追赶一个个绿灯,并把一棵棵树、一幢幢建筑甩在身后……任由大家竞争吧,我可起不来。我还要赖一会儿被窝,再懒洋洋地下床吃早餐。如果没有什么胃口,就灌上一大杯咖啡,提提精神用来看书、写作。听起来很美好对吗?也不完全是这样的。我妈妈觉得,这种离群索居的状态过于怪异,但她毫无办法。她阅读我所有的小说并恰当地保持缄默,她会给我钱,但我不要。我有办法寻点经济来源,用以支付房租、水电费……至于食物和衣服,我并不挑剔。我不认为我的外表配得上那些华丽的衣物。不过,我一向吃得很好。眼下,冰箱里有4只完整的猪肘子,16颗四喜丸子又大又圆,还有错综复杂缠在一起的一对烤鸡,面对面亲嘴的两张猪脸,再加上半瓶葡萄酒。总之,冰箱满满当当的。你可能会猜到它们的来源——这一定是去打劫宴席了。还真猜对了,我一向是节约主义的践行者。这样一来,我得告诉你我的另一个身份。皮之不存,毛将焉附?在某种意义上,这个身份养活了我的肉身,让我的精神得以时时更新、时时生长。说曹操曹操就到。我一边喝咖啡,一边点开手机里的群组消息,一条一条往上翻,看到了李姐在凌晨发布的群公告:时间:9月30日—10月1日地点:蓝岛市新区蛤蜊大道27号美港花园人员要求:B级职工及以上;A省人,最好是东部区域;24—28岁(虚岁),26岁的不要;身高cm—cm;不宜过胖,肤色黑点会优先录用。待遇:红包元,伴手礼元,接亲小红包凭自己本事多抢多得;包来回路费、一晚住宿费、两顿简餐、一顿婚宴。报名截止时间12点整。老规矩,按报名顺序筛选四名合格人员,名单晚8点左右公布。祝大家好运连连!这个群组里,全是未婚姑娘,一百来号人,流动性挺大。群主李姐,真名叫李红蕙。她注册了个正儿八经的公司——连连红婚庆有限公司,对外宣称承接各类大型婚礼,实际上那些案例都是在网上请人做出来的。要我说,“连连红职业伴娘出租公司”这个名称更妥帖。这次待遇不错。底下的接龙名单倒没有像往常似的排很长,只有两个人报名。我看到“蛤蜊大道”四个字时,犹豫了一下,还是把自己名字接了上去。我爸妈就住在蓝岛新区,离蛤蜊大道不过几条街。我要步大禹的后尘了——三过家门而不入。打开电子日历,我发现9月30日那天恰巧是农历八月十五——团圆的日子,难怪大家不去接龙。我给小禾发消息:“快看群消息,报名吗?”半分钟后,我又追加一条:“不回家的话就报名吧,一起发财。(笑脸表情)”小禾回复我:“这次不报名了。”“为什么,你又不回家,能去哪啊?”小禾回复了一个“抱拳”的表情。有时候我真讨厌这些聊天表情,本来是用来调节聊天气氛的,不知道什么时候演变成了一种“不可言说”,还得让人去猜。她还在生我的气吗?我盯着手机屏幕,暗暗骂她:“真是个小心眼。”越想越憋屈,我把她从消息置顶栏里移除了。小禾是我在给前同事当伴娘时认识的。她是租来的职业伴娘。我当下怪叫道:“还有这操作?”前同事一通埋怨:“老家表妹临时有事,来不了了,三缺一,只得抓紧时间租一个。”我私底下问她:“得付多少薪水?”她伸出一只缀满宝石的手。我双手抓上去,仿佛抓住了一把致富的钥匙。那时,我毕业不过一年,租住在港城市区边缘的一片城中村里,整日埋头写小说。不贵的房租、简便的饮食、接近于零的社交……日子过得清淡,也捉襟见肘。原因在于,行业不景气,我水平也有限,赚不到钱。回望毕业最后一年,秋招春招,我投出去数十份简历。因为学校和专业不错,我接到过几枝橄榄枝。良禽择木而栖,我入职了城北的一家民营企业——园林环卫劳务公司。综合部的魏副部长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,他安排我负责